大美平潭丨作家亦舟:過年
2025-01-25 09:05:04 來源:平潭網提起過年,總是讓我想到王安石的《元日》詩句:“爆竹聲中一歲除,春風送暖入屠蘇。千門萬戶曈曈日,總把新桃換舊符。”年幼時,懵懂的我只能領略詩中反映“爆竹聲聲除舊歲,村莊戶戶迎新春”的場面。由于20世紀70年代以前漁村物質貧乏,我們小孩子渴望著過年時,不僅有貼春聯、放鞭炮;還有好吃的年夜飯、穿上新衣服。所以,這首詩所反映過年的熱鬧情景深深根植于心,而對春節闔家團圓,充滿對美好生活祝福的情感寄托,我卻未能深刻體會。
星霜荏苒,居諸不息。隨著自己年事漸高,對于“過年”的理解,卻是五味雜陳。
“辭暮爾爾,煙火年年。”其實,曾經的“年味”,已然漸行漸遠。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,曾經只有過年時才能吃上的美食,如今在平時即可吃到;曾經過年才有的新衣服,如今也不再稀罕。手機微信紅包取代了部分老人喜歡使用的壓歲錢紅包……新的過年方式雖然帶來了便利和新穎的體驗,但是,過年始終是我們心中最美好的時光。尤其是自己離鄉日久,日漸期盼回老家過年,與親人團圓,重溫幼時的歡樂,便深刻領悟過年的意義了。
早年老家漁村過年的場景,那種溫馨的“年味”,仿佛可以穿越時空,直至今日仍讓我回味無窮……
這是一個依山面海、春暖花開的海島漁村。
大寒過后,山野上的水仙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,春節款款走來。村上過年的氣息一天天濃郁起來,家家戶戶都忙碌著大掃除,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。那條從山澗中婉轉而來穿村流淌著清澈泉水的小溪邊上,婦女們麻利地清洗著衣服和過年將用的物件。因有家人的過年歸來,她們心情愉快,清脆悅耳的談笑聲,糅合著“嘩嘩”的溪水聲,飄蕩在小溪的上空。
此時,漁船紛紛歸航。部分出航遠洋捕魚的船只,也終于歸來過年。男人們平時在外,很少打理農活。還好漁村耕地不多,趁節前空隙,一邊幫忙婦女播種冬麥,一邊修補船只漁網,等待年后出海。漁民常年漂泊海上,風里來雨里去。當天氣惡劣時,全家人憂心忡忡。只有他們平安回家,全家人才松下一口氣,歡度溫馨的春節。
村上的古井邊特別熱鬧。小姐妹們絡繹不絕地前來打水回家,或用于清洗桌椅灶臺、碗櫥炊具,或用于把門窗木板洗擦得锃光發亮,等待張貼春聯。老四合院的門口,幾位老書生正在揮毫潑墨,為左鄰右舍鄉親書寫著充滿美好祝愿的春聯。那些從寒假開始,就扳著手指熱切盼望春節到來的小孩們,則活蹦亂跳,玩著彈珠珠、跳繩等游戲。
“小年”前的“大水”潮汐,讓村邊湛藍的大海,漲潮漲得特別高,退潮退得特別低。平常看不見海岸礁石底部的海蠣、螺蛤,都裸露出來。小伙子們抓住這個好時機,紛紛提著小竹籃,或挎上背簍前往那里討小海。拾撿回來的螺蛤蝦蟹,給那時年貨匱乏的鄉親,增添了年味。
在鄉親們的一陣忙碌中,在一片鞭炮爆竹聲中,終于迎來了“大年三十”。
彼時,漁村經濟落后,生活艱苦。鄉親們一日三餐多為地瓜等粗糧,有時還吃不飽飯。衣服多是用土布手工裁縫的,有的家庭小孩較多,衣服只好哥哥穿完弟弟穿、姐妹輪流穿。只有過年時才能吃上豐盛的年飯,穿上嶄新的衣服。
除夕夜,村上洋溢著吉祥歡樂的氣氛。炊煙從村舍間裊裊升起,家家戶戶廚房里不斷飄來熱氣騰騰的油炸香味。
“人間有味是清歡”,那個年代的年夜飯,遠不如現時的豐盛。但是,鄉親們用地瓜為主材料加工出來的“八珍炒糕”(用地瓜粉煎炒的粉團)、“天長地久”(地瓜餃)等風味小吃,清淡淳樸,且意味深遠。飯桌上,家人邊吃邊聊,談笑風生,其樂融融。
夜幕下,爆竹聲此起彼伏,小孩們領到壓歲錢后,興奮地跑到屋外玩耍。石厝邊一隅,小孩們拿著鞭炮,四處點放。笑聲、鞭炮聲,交織在一起。他們盡情嬉鬧著,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燕子,“嘰嘰喳喳”地傳遞著春天來臨的信息。隨著一串串閃閃發光煙花的升空,瞬間空中像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,照亮了小孩子們天真快樂的容顏。
云展云舒,潮起潮落。時光似村間那潺潺流入東海的溪流,匆匆而過。長大后的那些追風少年,為了生計,一個個背上行囊,紛紛外出打拼。
歲月流逝,故鄉漸行漸遠。幼時過年的溫馨情景,都已然成了遙不可及的回憶。但是,早年濃郁的年味卻如陳年的釀酒,隨著時間的推移,在游子的內心深處愈發芳香,撫慰著濃濃的鄉愁。
作者簡介
周而興,筆名亦舟,福建省作協會員,福州市臺江區作協主席團成員,《福建鄉土》執行主編。著有散文集《海峽風吟》,參與編撰了《網絡金融培訓教材》,福建省扶貧文集《臺安兩地情》,臺江作家文叢《歷史名人與臺江》等。文學作品被多種出版物收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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